[转帖]我喜欢的痞子蔡最新的作品。没看过的进来
<B><B> 《亦恕与珂雪》第一章 风作者:蔡志恒
我踩着一地秋叶,走进咖啡馆。
正想往靠墙的座位走去时,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可以请你抬起脚吗?”
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方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落地窗边。
她坐直身子,视线朝向我,午后的阳光将她的左脸着上一层淡淡的白。
“你跟我说话吗?”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她说,“麻烦你。”
“哪一只脚?”
“左脚。”
我虽然纳闷,还是抬起左脚。
“不是这样的,我想看鞋底。”她说。
我旋转小腿,将鞋底朝向她,身体因此有些摇晃,我努力维持平衡。
她凝视我的鞋底,嘴里轻咬着笔,陷入沉思。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片落叶粘在鞋底。
“好了。”她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谢谢你。”
我撕下落叶,放下左脚,说:“要还你吗?”
“不用。”她摇摇头,“那不属于我。”
我继续往前走,在靠墙的座位坐下来,随手将落叶搁在桌上。
老板走过来,我接住他手中的Menu,点了杯咖啡。
我拿起那片落叶,反复细看,发现落叶背面粘着黄黄的东西,
痕迹形状很像人的侧面。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不禁将脸略往左转,偷偷注意那个女孩。
她正拿着笔,在一本簿子上涂涂抹抹。
好像是写,又像是画。
动作迅速而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已经是我第八或第九次看到她。
有时我比她早到,会看到她直接走向靠落地窗的第二桌,
拿开桌上“已订位”的牌子,将带来的簿子搁在桌上,缓缓坐下。
然后身体前倾,脸再往左转,看着窗外。
她的视线总是朝向窗外,连端起咖啡杯喝咖啡时,视线也没有改变。
一般人凝视某处久了,下巴应该会酸,
所以会用手掌托着腮或支起下巴。
但她从没有这些动作,我怀疑是她下巴的肌肉特别好。
或许这就是很多爱情小说中形容的男主角模样——具有坚毅的下巴。
我以前怎么也想不通下巴跟坚毅有关,没想到终于可以百闻不如一见。
老板刚好将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女孩身上移开视线。
打开公文包,拿出笔和一张白纸,放在桌上。
因为我没有坚毅的下巴,所以我左手托着腮,右手手指头转动着笔,
构思该如何下笔。
突然砰的一声,我撑在桌上的左手肘跟着一滑,我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个女孩冲撞到我的桌角,使桌子顺时针转了10度左右,
而桌上的咖啡杯和汤匙也因碰撞而铿铿锵锵。
她却只是转头看我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便迅速转身离去。
拉开店门时,门把上挂着的三个小铃铛,紧张地摇晃,互相碰撞。
“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视线跟在她身后,感觉她好像是草原上被狮子追逐的羚羊。
她停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上,眼睛紧盯着马路对面,显得焦急而不安。
绿灯亮了以后,她快步向前,冲到马路对面,再往右跑了七八步。
然后迅速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红色车子里。
车子动了,她开走了。
我收回目光,回到咖啡馆内。
现在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但他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甚至连桌子的“砰”、咖啡杯和汤匙的“铿锵”、铃铛的“当当”,
他都置若罔闻。
太冷静了,非常适合当武侠小说中大侠的原型。
相较于他,我显得大惊小怪,不禁哑然失笑。
《亦恕与珂雪》第二章 迷糊
作者:蔡志恒
虽然我还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不过我倒是想起一部电影。
黑泽明的《影武者》中,跟武田信玄长得很像的影武者(替身),
可以瞒过任何人,包括武田信玄的亲人,甚至是妻子,
但却无法瞒过武田信玄的爱马。
“对了,我有画你哦,要不要看?”她摊开桌上的画本。
“好啊。”我站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咦?我的脸有这么方吗?”
画中人物的脸四四方方,而且五官模糊,嘴边还长了几条触须。
“这是我的感觉呀。”
“我的脸明明是圆中带尖,怎么感觉也没办法感觉成四方形的吧。”
我将视线离开画,问她:“你会把一个鸡蛋感觉成一本书吗?”
“这跟形状没有关系,只是我对你这个人的感觉而已。”
她的手似乎拿着一只隐形画笔,在空中画来画去,然后指着那张画:
“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做事呀、个性呀都是硬硬的,线条不够smooth。
所以对我而言,这就是你的‘脸’。”
“可是我又没留胡子,怎么会有这些须须呢?看起来好像……”
“好像狗,是吗?”她很开心,“你也有这种感觉吧,这就对了。”
“对个……”我硬生生把“屁”吞下,提高音量,
“你把我画得像狗,我当然会感觉到是一条狗了!”
她笑得更开心,身体抖啊抖,抖落出很多笑声,“昨天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在很努力找寻某种东西,但不是用眼睛找,而是四处嗅呀嗅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说我像条狗。”
“我不是说你像狗。”她摇摇头,“我只是感觉到狗的特质而已。”
听她狗啊狗啊地说,我心里有些闷。
虽然我爸也曾说我像狗,不过那次是因为我趴在地上找掉了的钱。
我仔细回想昨天在这里找灵感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像狗吗?
想着想着就入了神,等我回神时,刚好接触到她的目光。
“又感觉到狗了吗?”我问她。
“没有。”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的感觉像……”
“像猴子吧,是吗?”
“没错。”她挺直身子,眼睛一亮,“就是猴子。”
“你跟我妈的感觉一样。”我笑了起来。
我的个性是只要有人跟我妈的意见一致,我就会很高兴。
“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
“笔呀。”她有些沮丧,“我老是迷迷糊糊的,今天又忘了带笔。”
“我也是很迷糊喔。”
“是吗?我感觉不出来耶。”她笑一笑,“如果是迷糊的猴子的话,
很容易从树上掉下来喔。”
说完后,她发现咖啡没了,便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你在做什么?”
“续杯呀。”她说,“我这样比,老板就知道我的咖啡要续杯。”
她低头将视线放在画本时,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画笑着说:
“这张画的主题就是迷糊。”
画中一个女孩子趴在地上,右手掀开床单,似乎朝床底下找东西。
“迷糊?”我想不通画名的涵义。
“你看看,她左手拿着什么?右脚又穿着什么?”
“都是拖鞋吧。”
“是呀。但她竟然还在床底下找拖鞋,这难道不迷糊?”
她笑着笑着,以致接不下话,于是顿了顿,接着说,
“其实她只要同时想到左手和右脚各有一只拖鞋就好了,但她始终
没办法同时想到手和脚,她一次只能想一样东西。”
“你在画自己吧。”
“对呀。”她笑了笑,“我一次只能想一样东西,于是常犯迷糊。”
“看不出来。”我也笑了笑。
“我常常要坐电梯下楼,却是按了朝上的‘△’
</B></B> <B> 《亦恕与珂雪》第三章 尴尬
作者:蔡志恒
这么重要的议题,你竟然在开会时不专心!”
“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
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
我一说完,现场气温好像突然降了好几度,应该是我的话太冷的缘故。
完蛋了,我竟然在这种场合讲错话。
我的个性是如果尴尬到不能再尴尬,就会讲错话。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主席转头朝向似乎不知所措的记录员说:
“周先生的这段话,还是要记录。”
记录员猛然惊醒,低头在纸上刷刷写字。
我僵了一会,看现场没有任何动静,于是缓缓地坐下。
低下头,左手遮住额头,右手在桌面下狠狠捏了左大腿几把。
我的个性是如果讲错话,就会自虐。
幸好后来说话的一些专业人士,意见还满客观的,
于是会议室的温度开始回升。
如果不是因为无法走开的话,我一定会躲在墙角画圈圈。
本想借着构思小说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但头皮还有些发麻,
而且我的思绪已变成水鸟,不断被电厂的噪音和光亮所干扰。
好不容易开完会,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市政府,直奔那家咖啡馆。
我急着推开店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撞上一个正要走出来的女孩子。
“唉唷!”她惨叫一声,右手揉着额头。
“对不起。”我立刻说。
她狠狠瞪我一眼,然后走出去。出门后又转过身再瞪一次。
我又觉得尴尬了。
“老板,那个……”门把上铃铛的当当声还没停止,我便急着说话。
“早走了。”老板没停下手边的动作。
“什么走了?”
“把你画得像狗的女孩。”
“我不是问她啦!”我往之前坐的位子一比,
“你有看到我的公文包吗?”
“有。”
我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公文包会不见了。
老板背对着我洗杯子,基于礼貌上的考量,我不好意思催促他。
等他洗完杯子并擦干后,他转过身,刚好跟我面对面。
“还有事吗?”他问我。
我先是一愣,后来才会过意,只好苦笑说:“可以把公文包还我吗?”
“用‘还’这个字不好,因为我又没借,怎么还?”
“好吧。”我又苦笑,“可以把公文包‘给’我吗?”
“嗯。”他低头从吧台下方拿出公文包,递给我。
“谢谢。”说完后,我转身离开,拉开店门。
“写小说的人用字要精准,尤其是动词的使用。”
我听到这句混在当当声里的话后,不禁转过身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小说?”
“感觉。”
“又是感觉。”我第三度苦笑,“那我找东西的样子像狗吗?”
“现在不像。”他顿了顿,接着说,“找灵感时才像。”
说完后,他走出吧台,到客人刚走后的桌子旁,收拾杯盘。
我突然觉得他很像在少林寺扫地的武林高手,深藏不露。
我离开咖啡馆,穿过马路,走进捷运站,上了车。
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放松一下。
头皮似乎不再发麻,头发们也都安分地待着,不再蠢蠢欲动。
好像所有的麻痒正一点一滴从我的身体蒸发,并顺道带走一些燥热。
再睁开眼睛时,已通体凉爽。
回到家,刚打开门走进去,尚未弯身脱去鞋子时,
看到客厅站着侧身向我的两个人,大东和他女朋友——小西。
我还没开口打招呼,就听小西指着大东喊: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
我又走进另一个冲突的场合中。
大东、小西和我三个人,似乎同时感到尴尬。
《亦恕与珂雪》第四章 逞强
作者:蔡志恒
亦恕是学科学的人,当他看见月亮时,会联想到月球引发的潮汐现象,
而非爱情的阴晴圆缺。
他习惯在思考推论的过程中引用逻辑,尽量避免用感觉来判断。
于是他的感觉不断被理性的外衣包住,一旦脱去外衣,
这些感觉便会赤裸裸地呈现在观察力敏锐的珂雪眼中。
所以对于凭感觉作画的珂雪而言,亦恕将是最好的模特儿。
可是,亦恕为什么要脱去理性的外衣呢?
嗯,因为他要写小说。
那他为什么要写小说?
理由可以有很多,例如为了吸引喜欢的女孩、莫名其妙被人说有天分、
想试着多赚点钱等等。
到底哪一种理由比较合理呢?
搞不好亦恕跟我一样,都是因为这三种理由而写小说。
把亦恕与珂雪之间的对白稍微润饰一下后,决定暂时收工。
走出房门倒杯水,看见大东正在客厅看电视。
"喂。"大东叫住我,指着电视问,"这句slogan如何?"
我看了看电视,知道那是毕德麦雅咖啡的广告slogan--
"喝过毕德麦雅,你很难再喝其他咖啡"。
"嗯……"我喝了一口水,"怪怪的。"
"哪里怪?我觉得这句slogan很不错。"
"搞不好这句的意思是喝过毕德麦雅咖啡后,觉得太难喝了,从此对
咖啡绝望,于是便很难再喝其他咖啡。"
"你的想法太奇怪了。"大东说。
"这句话本来就有毛病啊,就像有些人失恋后便很难再谈恋爱一样,
那是因为恋爱的杀伤力太大,以致很难再谈下一个恋爱啊。"
"这句slogan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它是表示: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偏偏觉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般的消费者才不会像你这么想。"
"一定会有像我一样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广告slogan发生冲突时,
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不要抬杠了。我最近接了一个咖啡广告的文案,你有空帮我想想。"
"好吧。我如果想出来后,你要多扣几天房租喔。我最近手头很紧。"
我坐了下来,把茶杯放在沙发前面的矮桌上。
"对了,你小说写到哪儿了?"大东问。
"你想看吗?"
"嗯。"大东点了点头。
我回房把档案印出来,数一数只有三十五页左右,搞不好会被大东嘲笑。
于是把字体和行距加大,再印一次,变成五十页的分量。
我的个性是如果要让别人觉得我很厉害的话,就会逞强。
走出房门,拿给大东。他只看一眼,便说:
"《亦恕与珂雪》?好奇怪的名字。"
"我是故意的。"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太会取名字的话,也会逞强。
"为什么不叫:《痴汉与美女》?"
"你少唬我,那是A片的片名。"
"原来你也看过。"大东笑得很开心。
"对啊,那是痴汉电车系列很有名的片子。"我也笑了几声。
突然觉得不对,立刻收住笑声,说,
"喂!别拿我的小说名字乱开玩笑,快看。"
"别着急。"大东不再说话,专心阅读。
随着大东翻页时所发出"啪啦"声响,我的心脏也会跟着抽动。
大东看得很快,没多久便看完,然后把稿子放在矮桌上。
"怎么样?"
我很紧张,好像打电话去问看了榜单的朋友,我有没有考上一样。
"嗯……你文章中出现很多次'因为'和'所以'。"
大东笑了笑,"应该是你以前研究报告写多了。"
"这没办法。因为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我们不得不'所以'。"
"你也不能每件事都因为所以啊。"
</B> <B> 《亦恕与珂雪》第五章 追求
作者:蔡志恒
"怎么样?"蛇女又说,"你是不是有点感动?"
"嗯。"虽然我点点头,但很纳闷她这么问。
"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爱情故事应该发生在寒冷季节的原因。这么
简单的对白,就很容易让人感动。"蛇女咧嘴一笑,"如果我说:
天气变热了,少穿一件衣服,小心中暑。你大概会想扁我吧。"
蛇女说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鹰男和蛇女走后,我和大东招来一辆出租车坐回家。
"他们两个人还不错吧?"在车上,大东问我。
"人还好,就是怪了点。"我说。
"怪?"
"嗯。男的像猫头鹰,女的像眼镜蛇。"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大东哈哈大笑。
"他们是不是常常争吵?"
"嗯。他们分别有某种程度的偏执,但有时反而可以有互补的作用。"
"偏执?"
"他们都很喜欢编剧,兴趣、工作和生活都是编剧,难免会偏执。"
"是吗?"
大东还没回答我,车子已到了住的公寓楼下。
进家门后,大东直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然后说:
"我和他们的生活形态很简单,而且通常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虽然
也会尝试新的生活形态,不过也是因为要取得新的体验来写东西。
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一些偏执。只有你,才可以专心生活。"
"专心?"我也坐进沙发。
"你在生活时,根本不需考虑写东西的因素,当然专心。"
"可是我现在也在写啊。"
"你只是从生活中取材,并不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
大东这些深奥的话,让我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大东说。
"嗯。"我点点头,走进房门。
我回房后,便直接躺在床上。
当我闭上眼睛时,隐约在黑暗中看到几双眼睛。
那是小西的眼睛,还有鹰男与蛇女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欲望,像是正在追求某样东西。
小西要的应该是安定,而鹰男与蛇女呢?
成就感,兴趣的满足?
那么我呢?
我的个性是如果想事情想不出答案,就会想睡觉。
所以我很快地睡着了。
醒过来时,花了十秒钟,才知道自己人在台湾。
再花了半分钟,才知道该准备上班。
但我不管花多少时间,始终无法让头发平顺地贴住头皮。
以前不管早上起床后多么混乱,总能刚好在八点进入公司。
但自从曹小姐称赞我这种天赋后,我却失去了这种天赋。
太刻意追求八点整进入公司的结果,反而让我迟到了几分钟。
今天特地不看手表,凭本能移动,反而又在八点进入公司。
难怪人家都说:人生总在刻意中失去,却又在不经意中获得。
"早。"曹小姐跟我打了声招呼,转头看背后墙上的钟,"好厉害。"
"哪里。"我用力拉拉嘴角,露出形式上的笑容,掩饰一些紧张。
"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
"约定?"我的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
"嗯。"她笑一笑,"如果以后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之间出现,我就
唱首歌,但只有在这一分钟内出现才有效哦。"
"我只要早点到,然后等八点再出现,你不就得天天唱歌?"
"说得也是。"她低头想了一下,"所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好。"
"那就这么约定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愈来愈纳闷,不禁回头问:"为什么要这么约定?"
"这样上班才会更好玩呀。"
曹小姐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
"更好玩?"
《亦恕与珂雪》第六章 满足
作者:蔡志恒
"砰"的一声,我撞到桌角。桌脚摩擦地面发出急促的嘎嘎声。
那张桌子并没有其他客人,桌上也没杯盘之类的东西。
所以桌子只是受了惊吓,但我的腰却好痛。
我右手扶着腰,左手拉开店门,冲向马路对面。
可是当我跑到马路对面四下张望时,竟然没看见她的车!
我没花太多时间犹豫,右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腰,
在附近一面小跑,一面搜寻。
来来回回好几趟,还是不见她那辆红色车子的踪影。
只好偷偷跟在那个警察背后,也许他能帮我找出红色车子。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台湾的警察总能轻易发现任何违规停放的车子。
可是如果警察发现了红色车子,我该做什么或说什么?
正在思考之际,那个警察刚好回过头。
他的视线一接触到我,似乎吓了一跳,身子突然一弯,
右手迅速移到腰际准备拔枪。
我也吓了一跳。
我们对峙了几秒,他才直起身子说:"下次别随便把手放在腰部。"
然后他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我原先很纳闷,想跟他说:阿Sir,我腰痛,不行吗?
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他应该以为我放在腰部的右手,像是要拔枪。
我暗叫好险,吓出一身冷汗。
没多久,警察上车走了,我还是没看到红色车子。
我右手仍然按着腰,慢慢走回咖啡馆内。
左手推开店门时,老板看了我一眼。
"你车子不见了。"我刚坐下,立刻跟她说。
"我今天没开车来呀。"
"啊?"我很惊讶。
"我刚刚本来要说:我扭了脚,所以今天没开车来。谁知道我话还没
说完,你就急忙跑出去了。"
"什么?"我直起身,牵动到腰部,忍不住呻吟一声,"唉唷。"
"撞到桌子是不是很痛?"
"还好。"我回头指着被我撞了一下的桌子,"那张桌子你也撞过。"
"嗯,我记得。"
我不禁回想起她第一次撞到我桌子的情景。
可是,为什么那时她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
"咦?我记得当时你好像没有受伤。"
"是呀。"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跑步也是一种艺术呀。"
"你在说什么?"
"你看过非洲羚羊跑步的样子吗?"
"在电视上看过。"
"它们都是边跑边跳,不是吗?"
"是啊。"
"我觉得羚羊的跑法很美,就学着这样跑啰。"她笑得非常开心,
"所以你撞到腰,我撞到屁股。"
"不会吧?"
"你一定想不到艺术不仅是一种美,也可防止运动伤害吧。"
"…………"
我揉了揉腰部,愈揉愈疼,左手想端起杯子喝口咖啡。
但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伸手就把我面前的咖啡收走。
"喂。"我抬头说,"我还没喝完。"
"咖啡凉了。"他说。
"谁规定咖啡凉了不能喝?我现在偏偏想喝凉掉的咖啡。"
"我帮你换杯热的。"
"换?"我很好奇,"不用钱吗?"
"不用。"他看了看我,"你还是坚持要喝凉掉的咖啡?"
"开什么玩笑?咖啡当然是热的好。"我说,"去煮吧,我等你。"
"还疼吗?"老板走后,我接触到她的眼光,吃了一惊。
我知道她的眼神很柔很软,但就某种抽象意义而言,
她眼神的方向总是向下。
那是一种细心的眼神,一种仔细观察或接收讯息的眼神。
这种眼神虽然专注,也可以看清任何东西,却不必带着感情。
可是现在她的眼神在抽象意义上,方向却是向上。
这种眼神虽然也很专注,却往往看不清东西,因为常会被感情牵动。
</B> <B> 《亦恕与珂雪》第七章 飞
作者:蔡志恒
我愣住了。
从“满足”的结尾,到“飞”的开头。
“约定。”曹小姐说。
“嗯?”
“一分钟。”
“啊?”
“八点整。”
“喔……”我终于记起来了,“对,没错。”
“你老是迷迷糊糊的。”她笑了起来。
“这首歌我没听过。”
“当然呀。这是我自己作的。”
“自己作的?”
“嗯。”曹小姐点点头,“听了你说的故事后,我以那个女孩的心情,
写下这首歌。”
“你好厉害。”
“我是学音乐的。”她微微一笑。
我一定是太惊讶了,以致身体的动作完全停止,脸部的肌肉也僵硬着。
“好听吗?”
“嗯?”我还没回神。
“刚刚唱的歌好听吗?”
“很好听。你的歌声在台湾应该可以排到前十名。”
“谢谢。”
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靠躺在椅背上,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直到被电话声惊醒。
“喂。”我紧急刹住正下滑的身体,接起电话。
“服务建议书写好没有?”老总的声音。
“啊!”我惨叫一声,“我竟然忘了!”
“忘了?很好。我也忘了要给你这个月的薪水。”
“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老总提高音量,“十分钟后拿来给我看!”
我赶紧打开计算机,但十分钟实在不够,我只好先暂时把结论匆匆补满。
慌忙走进老总办公室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拿来。”老总伸出右手,我递了过去。
转身要走出去时,他又说,“先等会,我看看再说。”
我不敢找椅子坐下,在办公室内缓缓来回踱步。
“你昨天去了动物园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走路的样子,像动物园里的猩猩。”
“喔。”我停下脚步。
不过我开始放轻松了,因为老总只有在心情好时才会有幽默感。
“坐吧。”老总说完后,我依言坐下。
他用红笔在文件上画来画去,偶尔跟我讨论一下内容。
“礼嫣。”他拿起电话,“麻烦帮我泡杯咖啡。”
我心想摆什么老板架子嘛,要喝应该自己去泡啊。
“不然你去泡。”他抬起头。
“我没说话啊!”吓死人了,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眉毛说话了。”
这么神?难怪人家当老板,而我却在跑江湖。
曹小姐端了咖啡进来,放在桌子上后,朝我笑了笑。
“请你解释一下,”老总指着一段文字,说,“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结论的部分,我刚刚胡乱填上的。
“青山啊,青山依旧在;夕阳啊,几度夕阳红。”
没想到曹小姐低下头念了出来,然后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我。
“嗯……”完蛋了,又要出糗了,我不由自主地抓起头发。
“不要走路像猩猩,抓头也像猩猩!”老总又大声了。
“这要用点想像力才能理解。”我说。
“我不要想像力,我要正确答案!”
老总拍桌而起,桌上的咖啡杯微微晃动,洒出几滴。
“我们一定要做好水土保持,青山才会永远是青山。而我们世世代代
的子孙,也才可以欣赏到美丽的夕阳。”
老总听完后,先是一愣,再缓缓坐下说:“真是至情至性的文字啊。”
“哪里。”我有些不好意思,“写得普通而已,不算好。”
“笨蛋!”老总又站起身大声说,“你分不出赞美和讽刺吗?”
“这……”
“这是一份正式的报告,你以为在写小说吗?”
《亦恕与珂雪》第八章 哗拉拉
作者:蔡志恒
“你会下暗棋吗?”
“会呀。”
“其实下暗棋跟人生一样,既靠运气,也凭实力。”
她虽没回话,但眼睛却一亮。
“生在富裕家庭,是你运气好;但你若要成就自己,还是得靠实力。”
“是吗?”
“嗯。”我点点头,“乔丹天生的弹力和肌肉协调性都比一般人好,
那是他的运气,但他可不是光靠运气而成为篮球之神的。”
“哦。”
“乔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先天条件太好,占了很多的优势,于是觉得
对不起篮球场上的其他运动员。”我笑了笑,“不是吗?”
“是呀。”曹小姐也笑了起来。
“曹小姐。”我叫了她一声。
“嗯?”
“我原谅你。”
“为什么要原谅我?”
“因为我的家境不好。”
她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音,而且愈笑愈开心,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觉得刚刚讲的话不可能让她笑得这么夸张,于是问:“怎么了?”
“我想到当我说想去希腊玩的时候,你们脸上的表情。”她忍住笑,
“真的很好玩。”
“是啊。”我笑了笑,“当你正陶醉于希腊天空的蓝时,我们的脸色却
像希腊医院内的床单一样白。”
“不好意思。”她又笑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只能在台湾。”
“没关系。我可以再原谅你。”
“谢谢。”
“我的方向在这边……”我伸出右手往右比,“Bye-Bye。”
“嗯,Bye-Bye。”
我往右走了两步,听到她叫我,我回头问:“什么事?”
“以后叫我礼嫣就好,不要再叫曹小姐了。”
“好。”
“Bye-Bye。”她挥挥手。
我也点个头响应,再转身往咖啡馆的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心里突然涌现一个疑问:
曹小姐,不,应该叫礼嫣,她既然是学音乐的,家里又很有钱,
那为什么她会在我们公司当总机小姐呢?
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应该不会。
因为在我们做那个一分钟约定时,她曾说过上这个班是很好玩的事。
推开咖啡馆的门,发现靠落地窗的第二桌还是空着的,
于是我带着这个疑问坐在我的老位子上。
“她还好吧?”老板走过来,把Menu递给我。
“哪一个她?”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画画的,还是唱歌的?”
“画画的。”
“喔。她还好,只是感冒而已。”
“她今天会来吗?”
“她说会。”
老板没答话,转身走回吧台。
“喂!”我朝他喊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问:“干什么?”
“我还没点咖啡啊。”我晃了晃手中的Menu。
他又走过来,我点了杯咖啡,再将Menu还给他。
“你很关心她耶。”我又说。
“跟你无关。”
“你现在的脖子很粗喔。”
“什么意思?”
“因为你脸红啊。”我说,“这叫脸红脖子粗。”
老板没反应,甚至也没多看我一眼,就直接走回吧台。
我拿出今天在办公室写了一些小说进度的纸,打算边写小说边等她。
曹小姐,不,礼嫣的事以后再说。
有个小孩子常玩的游戏是这样的,先让人把“木兰花”连续念十次,
等他念完后马上问:代父从军的是谁?
他很容易回答:木兰花。
因此我得多叫几次礼嫣,就会习惯叫曹小姐为礼嫣。
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
老板走过来把咖啡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停止喃喃自语。
</B> <B> 《亦恕与珂雪》第九章 改变
作者:蔡志恒
学艺术的女孩十点半下班,下班后她开车载我到那家咖啡馆,
但咖啡馆已经打烊了。
“你的公文包怎么办?”她问。
“明天下班后再来拿。”我说,“反正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我打开车门下了车,“明天咖啡馆见。”
“好。”她笑了笑,挥挥手告别。
我坐捷运回家,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走进客厅,看到大东悠哉地看电视,我很惊讶地看着他。
“干吗?”大东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会有时间看电视?”
“我的剧本写得差不多了,想轻松一下。”
“那你应该去找小西,你好久没陪她了。”
“这个时间她早睡了。”大东又看了看我,“咦?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坐了下来。
“嘿。”大东突然很兴奋,拿出他写的剧本,问我,“想看吗?”
“好啊。不过我要抵一天房租。”
“喂。”
“不然我不看。”
“你不像是学科学的人。”他把剧本丢给我,“你应该是学商的吧。”
“嘿嘿。”
我拿起剧本,仔细翻阅。
看了几幕场景后,我说:“这个男主角一定很有时间观念。”。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大东一面说,一面凑近我。
“因为他有事没事便频频看表。”
“也许他很喜欢这只表。”
“是吗?”我点点头,“难怪他连潜水时也戴着这只表。”
“嘿嘿。”
“嘿什么?”我看了大东一眼,“不过有些形容很诡异,比方说……”
我翻阅的速度加快,边翻边找,然后念出,
“他举起左手大拇指,表面散射出七彩炫光,让他显得意气风发。”
“他在黑暗中振臂呐喊,只有表面透出的水蓝光芒见证他的愤怒。”
我转头问大东,“干吗要这样写?”
“说来话长。”大东说。
“喂。”
“有家钟表公司新推出了一款手表,要我负责广告的业务。”
大东笑了笑,“后来我就把它跟这出戏结合,可谓一举两得。”
“怎么结合?”
“我让镜头常常带到这只表,不就是免费的广告了吗?”大东哈哈大笑,
“这只表的外型很炫,在黑暗中可以发出水蓝色的冷光,而且防水性好,
可深达水下一百米,这些功能在戏里面都很巧妙地被强调了。”
“我原以为你是老实的乌龟,没想到你是狡猾的狐狸。”
“过奖过奖。”大东还是嘿嘿笑着,“还有更狠的喔。”
“在哪里?”
大东接过剧本,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句对白:
“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我的表慢了一秒。”
“什么意思?”我问。
“这只表号称一万年才会误差一秒,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大东站起身,举起右手做宣誓状,大声说,“爱你一万年!”
说完后,他得意地笑着,愈笑愈得意,一发不可收拾。
“你对小西也有这般心思就好了。”我说。
大东紧急刹住笑声,呐呐地说:“我对她很好啊。”
“是吗?”
“这阵子太忙了,冷落了她。”大东有些心虚,“我会补偿她的。”
“小西也没要你做些什么,你只要多放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就好了。”
“嗯,我会的。”大东缓缓坐下,接着说,“其实我对她也很浪漫啊,
就像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会……”
我见他过了许久都没往下说,便问:“你会怎样?”
大东没反应,表情好像陷入昏迷
《亦恕与珂雪》第十章 爱情在哪里
作者:蔡志恒
“谁是鹰男?”
鹰男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双手五指成爪,指节还发出爆裂声。
“蛇女是谁?”
蛇女仰头吐完烟圈后,伸出一下舌头,并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我感觉有一道凉凉的水流,顺着背脊缓缓流下。
“现在国难当头,我们不要谈这种儿女私情。”我说。
我们三人立刻拦了出租车,鹰男和蛇女一左一右,把我夹在后座中间。
一路上,我们讨论如何帮大东,同时我也饱受鹰爪和蛇拳的攻击。
下了车,回到家,我们终于得到结论:
蛇女负责对白,鹰男制造情节,我则提供场景 —— 我家客厅。
我拨了大东的手机,然后鹰男和蛇女分别对他交代一些事项。
大东总算了解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后,便挂了电话。
我们在客厅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大东带着小西回来。
小西一进门,看见我们三个都在,似乎有些惊讶。
“我请他们留着当证人。”大东说。
“要证明什么?”小西说。
“证明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大东说。
小西的神态显得忸怩,我猜她应该脸红了。
“对不起。”大东说。
小西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大东又说。
“嗯?”小西的表情很困惑。
“对不起。”
“干吗一直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小西制止大东,“别再说了。”
“你知道吗?”大东说,“男人的一句对不起,相当于千金。”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说对不起?”
“因为你比万金还重要。”
这次我很确定,小西的脸红了。
我转头向蛇女竖起大拇指,并轻声说:“这个设计对白很棒。”
蛇女扬了扬眉毛,非常得意。
大东拿起沙发上的《荒地有情天》,那是鹰男放着的。
“如果因为这个剧本使你觉得被冷落,那我宁可不要它。”
大东说完后,便动手撕《荒地有情天》。
“别撕!”小西吓了一跳,慌张地拉住大东的手,“你写得很辛苦呢。”
“我虽然辛苦,”大东说,“但是远远比不上你的痛苦啊。”
话说完后,大东更迅速利落地撕稿子。纸片还洒在空中,四处飞扬。
“不要这样。”小西急得快掉下眼泪,“不要这样。”
“对不起。”大东轻轻抱住小西,“对不起。”
小西终于哭了出来,大东轻拍她的肩头,温言抚慰。
“这段情节还不错。”我转头朝鹰男轻声说。
“那还用说。”鹰男的牙齿咬住下唇,发出吱吱声。
“不过老土了一点。”蛇女说。
“你的对白才无聊咧。”鹰男说。
“好了,现在别吵起来。”我夹在他们中间,伸出双手分别拉住两人。
“你的稿子怎么办?”小西在大东的怀里,抬起头说。
“没关系。”大东摸摸小西的头发,“没事的。”
废话,这当然没关系。因为在计算机时代用键盘写作的好处,
就是不管你在任何歇斯底里、心智丧失的状态下撕掉你的稿子,
档案还是会永远在计算机里睡得好好的。除非你极度抓狂拿榔头敲坏计算机。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一种小小的叫作磁盘的东西,可以完整保存你的稿子。
“男主角的表情看起来不够诚恳,而且有些紧张。”我说。
“没差啦。男女互相拥抱时,女生看不到男生的表情。”鹰男说。
“而且只要对白具杀伤力,女生很难抗拒的。”蛇女说。
我们三个开始讨论这个场景的效果,原先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愈来愈大。
</B> <B> 《亦恕与珂雪》第十一章 悲伤
作者:蔡志恒
我又停下脚步。
她往前走了几步后,见我没跟上来,也停下脚步。
“为什么女主角从头到尾都没掉眼泪?”
“因为我不想掉眼泪。”
“那你悲伤时怎么办?”
“就画画呀,这样通常可以安然度过悲伤的情绪。”
“如果是巨大的悲伤呢?或是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悲伤呢?”
“真正的悲伤,是掉不出眼泪的。”
我仍然愣在原地咀嚼她讲的话。
她看我迟迟没有举步,便往下走,来到我身旁。
我回过神,笑了笑,我们又开始往上走。
走没多久,远远看到礼嫣和李小姐往下走来。
“嗨!”李小姐挥挥手,高声说:“珂雪!”
我和珂雪停下脚步,珂雪也朝她们挥挥手。
“我和礼嫣要去喝杯咖啡。”她们走近后,李小姐说,“一起去吧?”
“好呀。”珂雪回答完后,看了看我,我点点头。
我第三度来到那家温泉咖啡馆。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对我说:
“你真是一位神奇的客人。第一次一个人来;第二次两个人;第三次
就变成了四个人。下次呢?会是多少人?”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喝第一杯咖啡叫享受;第二杯还可以接受;第三杯就只能忍受了。
我们坐了下来,珂雪坐我旁边,礼嫣坐我对面。
李小姐一坐下来,便说:“珂雪有画我哦,礼嫣你要不要看?”
“好呀。”礼嫣说。
珂雪拿出画本,她们三个便开始欣赏那张画,而且边看边笑。
“很羡慕吧。”李小姐对我说。
我干笑两声。
“想不想看?”李小姐又说,“想看的话,求我呀。”
“我求你不要让我看。”
“你这小子!”李小姐敲了一下我的头,珂雪她们则笑得很开心。
“你画得好好哦。”礼嫣说,“你是学画画的吗?”
“嗯。”珂雪点点头,“我是学艺术的。”
“那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美语补习班当总机兼打杂。”
“跟我一样耶。”礼嫣说。
“真的吗?”珂雪问,“你学的是……”
“我是学音乐的。”礼嫣回答。
“我们都没有学以致用。”珂雪笑了笑。
“可是我觉得做这个工作,可以让我对生活有感觉。”礼嫣说。
“我倒是为了生活而做这个工作。”珂雪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李小姐专注地看着以她为模特儿的画,
礼嫣和珂雪相视而微笑,并没有继续交谈。
我转头望着窗外,但因窗外流动的温泉水流持续冒着热气,
窗户始终是模糊的。
“你最想做什么事?”礼嫣打破沉默。
“我想开个人画展。”珂雪说,“你呢?”
“我想开个人演奏会。”礼嫣回答。
可能是她们的答案很有默契,于是两人便同时笑了起来。
“你呢?”珂雪问我,“你最想做什么?”
“是呀。”礼嫣也附和,“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看珂雪的画展,还有听礼嫣的演奏会。”我说。
我的回答又让她们两人笑了起来。
“你最想做什么?”我试着唤醒仍然低头看着画的李小姐。
“嗯……”李小姐缓缓抬起头,指着她的画像说,“我想减肥。”
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我笑得最大声,甚至有些失控。
结账时,李小姐坚持要请客,因为珂雪把那张画送给了她。
离开了咖啡馆,我们四人成一列往山上走去。
渐渐地,礼嫣和珂雪走在前面,我和李小姐走在后面。
礼嫣和珂雪沿路说说笑笑,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可以听见。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 爱人
作者:蔡志恒
“如果图画是画家射出的箭,那么最厉害的画家所射出的箭,
不是经过你耳际,而是直接命中你心窝。”
珂雪曾对我这么说。
由此看来,珂雪一定是最厉害的画家。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后仍然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还在,但我等到咖啡馆打烊,她也未出现。
我和老板之间没有对话,他只在结账时说了一句:“一共是一百二十元。”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搭上捷运列车回家,我度过失眠的第一个夜晚。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二天到第十天,我每天都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一直都在,但她始终没来。
老板连话都不说了,结账时右手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十一天,是礼拜六,我早上十点就到了。
老板正好打开店门开始营业,我直接走进去坐在靠墙座位。
“已订位”的牌子消失不见了,我心里一阵惊慌,以为她不会来了。
只见老板从吧台下方拿出“已订位”的牌子,轻轻擦拭一下,
再走到靠落地窗的第二桌,放在桌上。
太阳下山了,对街商店的招牌亮起;招牌的灯暗了,黑夜吞没整条街。
她依旧没出现。
结账时,老板的右手又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我摇摇头。
老板再比一次: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拳头。
我还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他终于开了口。
“我忘了带钱。”我说。
“对面有提款机。”
“我连皮夹都没带。”
这是我和他这十一天以来的第一次对话。
老板凝视我一会后,说:“今天我请客。”
“谢谢。”我说。
“饿了吧?”
“嗯。”我点点头。
“你去坐着等。”老板转过身,“我弄些东西来吃。”
我回到座位,安静等待。
十分钟后,老板端了两盘食物走过来,放了一盘在我面前。
“你那盘比较多。”我说。
老板把两盘食物对调,然后说:“吃吧。”
我吃了几口,听到他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
“不会吧?”我抬起头,“你看起来像是她叔叔。”
“你想听故事?”他说,“还是想打架?”
“听故事。”我做了明智的选择。
“大三时,她突然想出国去念书。”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她的画是死的,没有感情。”
“是吗?”
“图画跟工艺品不一样,你不会觉得花瓶在哭或在笑,但一幅画……”
“怎样?”
“会。”他说,“画会哭,也会笑,甚至可以让看见它的人哭或笑。”
“喔。”
“她不想只学画画的技巧,她想学习如何在画里表达感情。”
“那还是可以留在台湾啊。”我问。
“在台湾,感情容易分散;在国外,全部的感情都会集中在画上。”
“她想太多了。”
“你懂什么。”他瞪了我一眼。
我不想跟他顶嘴,于是说:“你说得对,我不懂。”
“她还在台湾念书时,就喜欢来这家店,也说这里的咖啡很好喝。”
“这家店不是你的吗?”
“那时候还不是。”他说,“她出国念书的那几年,我拼命赚钱,后来
顶下了这家店,也拜托店长教我煮咖啡。”
“那个店长人还真不错。”
“不。他以为我是黑道人物,所以不得不教。”
我觉得很好笑,笑了几声。
</B> 帖的很辛苦,希望大家喜欢啊,我也下了,睡觉去了 晚安,冲着你的辛苦帮你顶着 <P>哎</P><P>这个也叫新书吗</P><P>老早就有了啊</P> <P>自从高中看过他的书,后来一直就没看了。</P><P>只记得哪里有这么句:这个城市也许可以控制我的喜怒哀乐,却永远溶解不了我的灵魂。</P><P>印象深刻~</P> <P>是老早就有了,可这是他最新的作品啊,有更新的吗,没吧</P><P>我贴给大家看是想让更多的人来看看痞子的东西,决不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吗</P><P>同样,我顶这个贴也是让更多喜欢他的人支持他.</P><P>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顶,说说你看了以后的感觉.不是让你来批评我的</P><P>真的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要骨头里挑刺呢</P><P>我想和大家分享他带来的快乐,就这么简单</P> <P>字那么大..看得累哦</P> 我到觉得字大看的清楚啊.太小就看的更类了 哦,没人顶啊,那我自己看吧 辛苦你了,楼主 哦,顶吧 老早 看古了啊 这本书好早就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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